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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疑案：梅毅（赫連勃勃大王）《極樂誘惑．太平天國的興亡》



【原文p.19～20】「……客家人是中原漢族南遷後形成的一個特殊支系。……『客家』取自『客而家焉』之意，最早出自晉元帝詔書，而實意的『客』是從少數民族口中而來，相對於當地土著，這些外來漢自然是『客家』。……」

作者接著說洪秀全、洪仁玕、馮雲山、盧六、楊秀清、蕭朝貴、石達開、韋昌輝、秦日綱、賴文光、黃文金、曾天養、李秀成、陳玉成等都是客家人，然後繼續寫道：

「特別讓後人慨嘆的是，首先派人把馮雲山抓起來的王作新是客家人，鎮壓太平天國的曾國藩是湖南的客家人，一直作詩文大罵太平天國的清末啟蒙思想家黃遵憲也是客家人。上世紀50年代。有學者『考證』說石達開、韋昌輝、林鳳祥、李開芳（後兩位是太平軍『北伐』主將）皆是壯族人－此說完全是根據當代居村人員現狀的『揣測』，如果石達開、韋昌輝是壯族人而非客家人，他們二人不可能進入太平天國最高決策層。特別是韋昌輝，堂堂『六千歲』，僅居洪秀全、楊秀清、蕭朝貴、馮雲山之後，如果不是客家人，萬萬不能擁有這種地位。有學者總以為他姓『韋』而誤認其為壯族，實是犯了『實驗性』錯誤。」

【指疑】所謂曾國藩是客家人之說，筆者之前已有所質疑，在此不再重複（請參見http://fast2008.pixnet.net/blog/post/21822838；不過在此又連想起以前有人說南宋朱熹也是客家人，結果其說因為純屬推測進而終遭推翻，如今這個「曾國藩」的個案若無進一步的證據，恐怕又是一個「誤認朱熹」的覆轍），然而作者說抓馮、「鎮壓」、「文攻」太平天囯的都是客家人而「特別讓後人慨嘆」，言下之意，難道客家人可以不顧是非地只要對方是客家人，於是就予以認同或縱容嗎？真是令人不知從何說起。

再說作者說石達開、韋昌輝也是客家人，理由不外是「非客家人不可能進入太平天國（囯）最高決策層」。其實就韋昌輝而論，只要是讀過太平天囯歷史的人皆知韋昌輝是廣西桂平金田村的富室，在幾位首事諸王中財力最為雄厚（同以貲雄的胡以晃後來才封豫王，故暫不計入「首事諸王」中；另外石達開也是富農，但是不如韋家富有），在起事時出力不少，其宅第為團營指揮部，武器亦主要由其出資秘密打造，正式宣布起事之處也是在韋家祠堂；他本人還毀家革命，幾是舉族一起參加起事行動，其活躍程度在起事初期，清方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甚至一度以為他是主要的指揮者。

縱使史家考證認為「韋昌輝家為報受強宗豪右欺壓的仇恨而加入拜上帝會」（見羅爾綱《太平天囯史》），但是卻不能否定他在客觀上對金田起事的貢獻。相對之下，前引文作者把韋昌輝之所以得能列身最高決策層只單純地歸為「客家因素」，還說別人從「姓」來作判別是犯了「實驗性錯誤」，我倒覺得他自己可能是犯了「經驗性錯誤」。

類似者，筆者還曾見過有人說「西王」蕭朝貴是客家人，理由是說有記載說他會講客家話。其實客家人固然以能說客家話為必要條件之一（註），但是能說客家話的並不一定就是客家人。以蕭朝貴來說，想他既然生活在客家人聚集甚眾的廣西桂平，則多學習客家話以便於與他人互動（如果客家話不是他的母語），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故若由此區區理由就遽予論斷他是客家人，也同樣是犯了「經驗性錯誤」。尤有甚者，前引文作者的說法似乎是把「太平天國最高決策層」形容得像是一個相當封閉的小圈圈了，而且是以「客家」為唯一指標，這一切是否屬實，筆者不能不感到懷疑，特別是太平天囯的邪惡統治不是常被錯誤地抬舉為什麼「反專制」（？）、「反封建」（？）、「反奴役」（？）、「反帝國主義」（？）的「農民起義」（？）或「民族革命」（？）嗎？那麼難道這些「壯舉」非某特定族群才可以做得到嗎？而一旦這個美麗的外衣在史實真相被揭露而變成一個可笑的「西洋鏡」後，又難道不是反而變成讓某特定族群感到難堪與沉重的一個包袱？凡此，願有心人再多想想。


【註】客家人是個文化性的「族群」（客家學學者羅香林稱之為「民系」），不是有血緣性的「民族」或「種族」。大凡想談客家的朋友，請先把客家的定義弄清楚，否則難免有些偏差，讓讀者難以接受。如前引文中所提到「『客家』取自『客而家焉』之意，最早出自晉元帝詔書，而實意的『客』是從少數民族口中而來，相對於當地土著，這些外來漢自然是『客家』。……」也只是主觀的解讀與臆測，實際上「客家」一詞出現在官方文書中已是明代中葉的事。凡此尚待更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