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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疑案：孟憲實《孟憲實讀史漫記》



【原文p.91】「在貞觀時代，皇帝重視司法制度，……貞觀六年，唐太宗到監獄裡視察，那年全國有近四百名死刑犯，都集中到大理寺的監獄。……唐太宗……就跟這些死囚說，我跟你們立一個君子之約，現在是冬天，放你們回去，來年秋收之後，咱們再在這裡集合。四百囚就離開了監獄，都回家過了一年。第二年的秋後，一個不少全都回來了。這是太宗時期有名的「四百死囚來歸獄」的故事。……這事兒當時也感動了唐太宗，把所有的人都赦免了。……這不僅是珍惜生命的故事，也是順應人性的故事，還得了人心，典型的「雙贏」。……只有唐太宗才能精彩地導演這齣人性悲喜劇。「怨女三千出後宮，四百死囚來歸獄」，這是貞觀時期創造的一個奇蹟。」

【指疑】以引文作者對唐史的熟悉，他不可能不知道文中談到的這樁唐太宗的「縱囚案」在歷史上所引起的議論，其中最有名的自屬世人耳熟能詳的歐陽修〈縱囚論〉。歐陽修認為此事可能破壞法制，造成「上下交相賊」的弊端（主要是指皇帝揣摩死囚必定為了獲得赦免而回籠，死囚們也預想自己回來就必能獲免，因此不可能是因為皇帝的德政感化了死囚），從而主張「堯舜三王之治，必本於人情；不立異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故此事尚有不小的商榷空間。當然，有人說唐太宗的做法雖然有些虛偽，但是此事的結果不無教化人心的作用，因此並非毫無意義，問題是即使如此，權謀上的考量仍然不能完全捨棄，而在事實未能釐清的情況下，如引文作者這樣一味地歌頌，並引為「奇蹟」，這在筆法上似嫌不夠周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