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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同元《崇禎十七年－社會動盪與文化變奏》



【原文 p.313】「關於李自成於永昌二年（一六四五年）四月死於通山九宮山的歷史紀錄，僅是一家之說，首出於南明將領何騰蛟的〈逆闖伏誅疏〉。該奏疏全憑劉體純、郝搖旗等人的口述，未經驗證，存在的疑點很多，當時南明唐王就「疑自成死未實」。《清世祖實錄》卷十八載，當時清軍方面對此也有不同的看法，阿濟格認為「或存或亡」，俟彼再行察訪」；多爾袞到七月認為李自成還活著，亦無驗證。其他關於李自成結局的資料也多說不一……。」

【指疑】前引文這段話至少有三個問題需要商榷：
1. 作者說「李自成於永昌二年（一六四五年）四月死於通山九宮山的歷史紀錄，僅是一家之說，首出於南明將領何騰蛟的〈逆闖伏誅疏〉」，其實熟悉晚明歷史的朋友都知道，有關李自成之死的記載甚多，其中較早的除了何疏以外，還有阿濟格奏疏，後者的時間是順治二年閏六月，時間尚早於何疏（註1），且由於阿濟格為清朝的靖遠大將軍、和碩英親王，乃是當時追擊李自成的前線指揮官，他的奏報要比南明隆武朝的五省總督何騰蛟之奏報更具有第一手資訊的性質（李自成喪命的通山九宮山不在南明控制之下，故南明一方得到當地直接的消息相當困難，且清朝、南明雙方是敵對性質，彼此之間亦無互通信息的可能性）。因此引文說的李自成之死「僅是一家之說」，且「首出於南明將領何騰蛟的〈逆闖伏誅疏〉」並不正確（註2）。

2. 作者說「李自成於永昌二年（一六四五年）四月」，不過《明史．流賊列傳．李自成傳》說的是該年的「秋九月」（按：這時間不怎麼對，因為阿濟格在六月就已奏報李自成的死訊），坊間的書籍則多有列為「五月」、「五月上旬」、「四月與五月之交」者，實際時間待考。

3. 阿濟格在奏報說李自成係自縊而死，這與後來知道的事實未必相符，但是他確實指出了李自成已死。前引文作者但言「多爾袞到七月認為李自成還活著」，但是他沒有完整說出事實的前後經過是多爾袞最初接到阿濟格的奏疏時是相信的，並且還祭告天地太廟、宣諭中外，後來傳說李自成還活著並且身在江西，因此在同年七月譴責阿濟格「欺誑」，復於次月給予嚴厲處分，然而隨著前方更多的消息陸續傳來，證實李自成已死，於是阿濟格得到平反，並且依照現存的文獻顯示，可以說，至遲到次年的五月，清廷已經完全相信李自成已死。

【註1】阿濟格奏疏收於《清世祖實錄．卷十八》，奏報的時間是順治二年閏六月四日；何騰蛟〈逆闖伏誅疏〉則收錄於文秉《烈皇小識．卷八》，該書完成於順治三年六月之後，至於奏報的時間則有記載說是順治三年二月（一說順治二年九月，但是無論何者，皆晚於阿濟格奏報）。

【註2】一般書籍皆說何騰蛟的〈逆闖伏誅疏〉是最早指出李自成被殺於通山九宮山的歷史記錄，其實這是指明確指出李自成「『被殺』於通山九宮山」（所依據的是李自成手下的將領劉體純、郝搖旗、袁宗第、藺養成、王進才、牛有勇及滿營將士的「眾口同辭」，還有李自成「被鄉兵殺死馬下」的目擊者劉伴當），至於最早指出「李自成已死」的消息，則當是出自阿濟格的奏報。只不過是因為阿濟格雖然也具體指出李自成死於九宮山，但是他說的是李自成「自縊」（《明史．流賊列傳．李自成傳》則是「自縊」、「腦中鉏死」二說並陳）。準此，筆者猜測或許是由於日後李自成被考證出是「被殺」，因此何騰蛟的〈逆闖伏誅疏〉較常被提起與引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