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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日】桐野夏生著，林敏生譯《OUT主婦殺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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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可能對本書描寫了劇情、敘述了人物，並透露了結局，請未讀過本書的讀者勿往下閱讀本篇，以免影響未來閱讀原書時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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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書裡，所謂「主婦殺人事件」的重點，其實不是「謀殺」，而是「分屍」，而讀過本書後，或許你也會跟我一樣，可以了解作者桐野夏生何以號稱日本小說家中的「闇黑女王」，而本書又是這位所謂「女王」之「闇黑代表作」，讓讀者如我的心情在整個閱讀過程中感到「糾結」不已，偏偏同時又急著想知道故事如何結束，可以說是相當扣人心弦。

惟於乍讀之後，或許有些讀者會和我一樣，對作者所安排的結局感到不滿意，總覺得她雖然交待了一個收場，卻似乎大可不必這樣寫才是，然而退而再想想，又覺得這樣寫應該是自有其作用，因為它提醒了讀者們，故事裡的香取雅子（即涉案的「四人幫」中之主導者）表面看來外貌美麗、受人愛慕，為人又重義氣、講感情，腦筋聰明並且對外行事彷彿一直維持著某種所謂「理性」（？！），實則骨子裡可謂精神結構異乎常人，而其「闇黑」程度恐怕就跟那位最後「發作」的狂暴男子佐竹光義差別幾稀（君不見作者在末了假雅子之口，說彼二人可能是「同類」～見p.504，難怪他當初見過雅子後，就已經「不在乎為什麼要報復了」，進而想找她「共同體驗死亡的喜悅與哀傷」～見p.395、396），而這一切，能不能說是在最後的結局裡才讓讀者如夢醒一般地真正了解了呢？我想，作者的匠心在此可說是顯現無遺了。

本書的另一個面向是也寫出了在便當工廠上大夜班的女性員工之辛勞，其中特別是「良江」一角的遭遇，讓人想到當一個人在日常生活裡既已背負著經濟與照顧臥病親人的雙重生活重擔，甚至還追加了家人、親人的計劃外之金錢需索時，是不是終究都會如書中所寫的那樣被迫加入「行動」（雖然她曾質疑別人想「收買」她，但是為了急需用錢，終究也還是不能不妥協～見p.97）呢？凡此，說來也只是個「假設性的問題」，同時也讓人不願繼續想下去～

以下就書中幾個問題討論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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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243】「……雅子……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幫彌生，更別說是別人了。」

【指疑】在本書故事裡的雅子究竟為何自願幫忙分屍、棄屍呢？相信這是讀者們都會想到的問題，畢竟她剛開始於承諾彌生時即表示不要金錢回報（見p.70），而是到了後來，在付出巨大的心力與時間後才脫口說出要求200萬（見p.280），並且她對金錢顯然不是很在意，君不見她後來又送100萬給良江（見p.391），而其原因同樣不詳（另外又曾將700萬鉅款託由一位身為同事的日巴混血男子宮森和雄保管，縱使她給出了「他有保管櫃」、「只有他可以信任」等理由，但是審諸種種情況，總讓人為其有些違反常情而感到納悶），讓讀者覺得若是幹這麼血腥、恐怖的事卻不要求報償，恐怕也是一件很不合情理的事吧？

於是關於雅子最初為何答應彌生承擔分屍之事，在未得明確的解答之前，只能逕往「闇黑」的方向去求解了，就是她果真是佐竹光義口中的「變態」（見p.500），並且還被後者一眼就看穿了這樣的情況，而她本身也對自己和佐竹的「聯繫」感到不可思議（註）。

【註】由此可以再想下去：整部書中的「四人幫」裡畢竟沒有一個是「正常人」，即使如前面提到的良江甚至也說過：
「……我們這麼做（按：指分屍），死者可能會很高興……以前聽到殺人分屍，我都認為那實在太殘酷了。其實錯了，能夠巧妙地支解屍體，其實是對屍體的極度體貼。」（見p.121），
讓人聽了實在不寒而慄，到底殺人已經夠慘的了，難道不分屍不行嗎？所謂「巧妙分屍法」會讓死者會高興？這是哪門子的想法呢？

復看那位下手殺人的彌生，不管是在勒住丈夫山本健司的脖子而聽到他的喉嚨深處發出「蛙鳴聲」（見p.64），還是在事後一想到丈夫坐在門檻上被勒住脖子的垂死表情時，都覺得很痛快（見p.110）；她把屍體交給別人處理後，才過去沒幾天就差不多已經快忘了自己是凶手（見p.253），和雅子時談話的語氣不時也顯得非常「悠哉」（見p.460），此殆非「常人」所能為也。

至於最後一位城之內邦子，不僅愛慕虛榮、貪婪無厭，甚至還有見利忘義、兼又企圖敲詐取財的行為，在幾位參與者中的「品級」算是最低（加上其外表肥胖之故，被取了個渾號叫「白豬」），而其下場也最悽慘，那就更不用多說了～反正殺人奪命這檔事本身在這幾個「主婦」的心中顯然已經失去了重要性，代之而起的主要關注只是在如何脫罪及收取金錢利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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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257】「今井閱讀記事本上用螢光筆標記的部分；也就是他在附近查訪感到疑點重重的部分。
山本夫妻經常吵架，而且沒有同房；大兒子曾作證父親當晚有回家（但是彌生否認，說是孩子聽錯了）；從那天起，飼養的貓就不再進入屋內等等。」

【指疑】根據書中所說，今井刑警之所謂「大兒子曾作證父親當晚有回家（但是彌生否認，說是孩子聽錯了）」云云，實際上並無此事，且觀與其可能類似而有文可尋的是發生在彌生和她的大兒子貴志之間的對話（貴志說他的爸爸當晚有回來，卻被彌生說是他「聽錯」～見p.111），但是當時今井並不在現場；若說是與「母親、長子」之間的證詞有出入相關，則是發生於雅子在回答今井的詢問時，她那位平時不多講話的長子伸樹突然在後面冒出一句「山本太太（彌生）那天晚上不是打電話給妳嗎？」（見p.249），如此而已。

因此文中所說「（彌生的）大兒子曾作證父親當晚有回家」且「彌生否認，說是孩子聽錯了」者，事實上不可能被今井記錄在記事本裡。筆者認為前引這段話當係作者記憶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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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262】「（今井刑警對城之內邦子說）「……關於那宗殺人分屍案，聽說妳星期三晚上沒有上班，能告訴我原因嗎？」
……
邦子慌了，連忙說：「那天我肚子痛，所以沒去上班。」
……」

【指疑】前引文是今井刑警對城之內邦子的詢問，而其發話背景，且根據書中所說，遇害者山本健司在「星期二」晚上被彌生勒頸喪命，雅子、良江在「星期三」將其遺體分屍、分裝於43個黑色塑膠袋後，兩人夥同因前來找雅子借錢而撞見此事旋而加入的邦子，決定要趕在「星期四」當天早上有收可燃垃圾的機會將之當成垃圾丟棄（見p.99、117）。

於是邦子方面，她在離開雅子住處後，在同日之「星期三」將己所分配到的裝有屍塊之塑膠袋拿去公園丟掉，其後回到自己的住處時，遭遇地下錢莊「百萬消費者中心」的十文字彬（本名山田明）來討債（以上見p.130～131）；同一天下午，她又去找彌生，要求後者當她的高利借貸之保證人（見p.162等）。其後雅子、良江在當天晚上上工（書中說她們最晚必須在23：45前進入工廠～見p.69）之前擔心邦子未何遲遲未出現（見p.158），同事宮森和雄也發現邦子當天沒來上班（見p.152）。

然而雖有上述情節，不過一直到「星期四」早上屍塊被發現（主要是邦子負責的部分）為止，作者都沒有交待邦子為何「星期三」晚上沒來上班（只是後來在面對刑警詢問時誑稱肚子痛），筆者個人認為這段空白是有待補充的（若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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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397】「山本家長男（5歲）所述
當晚（健司失蹤之日），有聽到我爸回家的聲音，我媽好像去開門，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媽卻說我是作夢，害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我記得前天晚上，爸媽吵過架，我媽還被我爸打了，我害怕得睡不著覺，所以應該不會聽錯。洗澡時，還看到我媽身上有一塊瘀青。
次男（3歲）所述
爸媽好像常常吵架。那天晚上我睡著了，所以不知道，不過爸爸每次回家，他們都會大聲吵架，我很害怕就躲在棉被裡裝睡。那天晚上（健司失蹤之日）的事我不記得了，可是我的貓牛奶卻突然離家出走，怎麼叫牠都不進來，不知道該怎麼辦。」

【指疑】前引文是佐竹光義委請徵信社的森崎洋子「混進」山本家接近彌生母子以收集情報所做的報告之一。筆者認為「5歲的長男」貴志所作的證詞也未免太「超齡」了吧，更不要說是「3歲的次男」幸廣的證詞了，簡直是與「超人」（或說「外星人」也行）無異，讓人看了但覺不可思議。此誠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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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209】「……室內的隔局很簡單，兩間六個榻榻米大的和室，以褪色的紙門隔開……除了電視機，並沒有其他（它）家具。……外表光鮮華麗的佐竹，居住的地方卻如此簡樸、單調。」

【原文p.210】「佐竹站起來，走向隔壁房間，打開窗戶……
房間裡有一具衣櫥和一床摺疊得很整齊的被褥……或許有人會認為佐竹的房間簡直就像牢房，當然，牢房裡沒有電視機。」

【指疑】前引文描述的是佐竹光義居住的房間。前面說裡面「除了電視機，並沒有其他（它）家具」，言猶在耳，後面卻說「房間裡有一具衣櫥」，那麼，難道「衣櫥」不算「家具」嗎？

這是很枝節末微之事，不過卻也讓人見到作者的一點小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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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p.310】「……十文字（彬）在心中盤算，剩下的五百萬，自己分三百萬，雅子拿兩百萬……」

【原文p.321】（十文字彬對香取雅子說）「好吧！我坦白告訴妳。如果有人替我接到case，價碼是八百萬，但是要付對方三百萬仲介費，剩下的五百萬，我拿兩百，妳三百，怎麼樣？」

【指疑】關於十文字彬計劃和雅子「合夥」幹分屍的勾當後之金錢分配，前面說他打算在預期所得的500萬中，「自己拿300萬，雅子拿200萬」，後面卻變成「自己拿200萬，雅子拿300萬」。

那麼何以如此前後敘述不一呢？不知是十文字彬臨場改變主義，還是作者又再次發生一點疏失，此為我等所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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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充】本書在日本於2019年05月從「平成」改朝換代為「令和」之時，榮登由日本《朝日新聞》製作、票選產生的「平成の30冊」（指最能代表平成時代的30本書）之一，並且甚至是高居第4名（與另2部同列）。請參見：
https://medium.com/%E6%AB%9E%E6%A4%9B%E6%96%87%E5%BA%AB/%E6%9C%9D%E6%97%A5%E6%96%B0%E8%81%9E%E7%89%B9%E5%88%A5%E4%BC%81%E5%8A%83-%E5%B9%B3%E6%88%90%E6%99%82%E4%BB%A3%E6%9C%80%E6%A3%92%E7%9A%84%E4%B8%89%E5%8D%81%E6%9C%AC%E4%BD%9C%E5%93%81-ad205b8a6e49